为什么总说文人误国呢?

赫连镜繇​

先引三段话。

一段是托克维尔在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中说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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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人们当时的自身处境,既影响了政府相关那套抽象理论的形成,也使得他们非常盲目地对这套理论深信不疑。当时的文人生活脱离现实,且热情、冲动,没有人警告他们,虽然社会继续改革,但是现实问题障碍重重。改革必定伴随着危险,这也没在他们的预料范围内,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预料。这些文人不曾享受过政治自由,根本就不懂政治; 他们选择对政界的事情一概忽视; 政治上他们没有取得什么成就,也看不到别人取得的成就。
他们不关心国事,即便如此,只要你亲眼见过那些经历自由社会的人,听到过他们争论,也算是受到了一种政治教育,虽然有些肤浅; 但就连这样的教育,这些文人都不曾有。这样的情况下,文人们放开手脚,肆无忌惮地写作,越写越相信自己那个普遍观点,越写越觉得旧制度可恨,越写越相信自己的理性。而真正研究政治学,著书立作的文人是不会这样的。
民众同样是愚味的,所以才会一直支持文人。在以往时候,法国人可以通过三级会议、省议会参与国家和地方治理,那种情况下,绝不可能出现民众被文人煽动起来的事情,因为参与实务会防止人们相信纯粹理论性的思想。

另一段是霍布斯在分析英国内战时说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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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看来主权者们要惩治的那些人多半都藏在大学里。因为方才那些稀奇古怪的神学争论正是自大学始,还有那些有关什么公民权利和教会政府的政治问题。他们醉心于自由之争,大谈亚里士多德、柏拉图、西塞罗、塞内加的著作,空论罗马和希腊的历史,竟只为驳斥主权者的必要权力。所以我不敢奢望我们能长享和平,除非我国的大学不再搬弄是非,从此专心致力于和平之学,教学生绝对服从国王之法,教学生绝对服从加盖英格兰国玺之诏书。受过大学教育者本就名声在外,若能从此坚持正道,则我毫不怀疑,单这样一项切实之举便足以维持我国和平,远胜过任何一场对逆党的胜利。然而话又说回来国家的干预固然必要,我却担心大学会不会甘心服从。

第三段是毛泽东 1930 年的《反对本本主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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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本本主义的社会科学研究法也同样是最危险的,甚至可能走上反革命的道路,中国有许多专门从书本上讨生活的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共产党员,不是一批一批地成了反革命吗?就是明显的证据。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对的,决不是因为马克思这个人是什么 “先哲”,而是因为他的理论,在我们的实践中,在我们的斗争中,证明了是对的。 我们的斗争需要马克思主义。我们欢迎这个理论,丝毫不存什么“先哲” 一类的形式的甚至神秘的念头在里面。读过马克思主义 “本本” 的许多人,成了革命叛徒,那些不识字的工人常常能够很好地掌握马克思主义,马克思主义的 “本本” 是要学习的,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。我们需要“本本”,但是一定要纠正脱离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。

所谓文人误国,书生误国,空谈误国,纸上谈兵等等等等,本质上就是理论与实践的脱节——你带着美好的愿望,高喊着非常光辉伟大的口号,吸引了千千万万的拥趸,但其实你早就脱离实际了。如果真有人试图用这套空中楼阁来指导实践,把一个乌托邦原汁原味地空降到人间,等待他们的只有社会的毒打,这就是所谓的 “误国”。

但是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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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文人并不一定就会理论与现实脱节,文人并不一定就会误国。且不说人类历史上许许多多重要的思想家,就说我国古代,当一个王朝处于良性运转的时候,就是这些文人组成的官僚体系,兼顾着理论与实践,共同维系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。

2、而反过来说,又不是只有文人才会误国。焚书坑儒的大秦朝,也不过二世而亡。古往今来,没有文人误国,还有外戚误国,阉党误国,军人误国,昏君误国……

所以说,只有当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被打断了,或者理论研究者不想去考虑实践(比如优越感或盲目自信),或者没有从实践中来的渠道(古人面临的问题,主要是信息传递不畅;今人面临的问题,主是信息淹没与信息不对称),或者没有到实践中去的途径(屠龙术学得再好,也不给你用武之地,如果你不用,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屠龙术到底哪一招有毛病),误国的风险,才真正出现了。

程锦

因为如果一个文人他不误国,那他就自动升级成政治家,军事家,经济家,国士等等等等,总之不是文人了。

裒之不衰之​

人如果说错了话,也总是会说 “瞧我这张嘴呀”。

好像这么一说脑子就没毛病了似的。